一件很小,很美的事

A Small , Beautiful Thing

許旆誠 個展 Solo Exhibition of Hsu Pei Cheng

 

5. 04  /  5. 31

Opening  5 .11 (Sat.) 15:00

與談人 藝評家 張禮豪 VS. 藝術家 許旆誠

 

《經驗匱乏者的備忘錄》                   油畫 壓克力顏料  畫布       80x200cm      2019.jpg

 

許旆誠 經驗匱乏者的備忘錄 油畫 壓克力顏料 畫布80x200 cm 2019

 

美國作家瑞蒙.卡佛 (Raymond Carver) 的一篇作品《一件很小,很美的事》(A Small, Good Thing),在故事的結尾中,有一段非常動人的描繪,那就像鉛筆速寫般淡淡的筆觸,卻能將人溫柔地托起,並輕輕地撫平心中的皺褶。

而我在幼時所「記憶」中的那些樹影婆娑,那些被布簾所遮蔽的時間,那些陌路迷芳的蝶影,那些封存的標本壓花般的片段,那些現實與虛構的霧中風景,那些破碎迷離的傷害,均是如實存在的生命樣態。

我想要透過這些很小,很美的風景和事物,給我的孩子,也是給自己的一個備忘錄。

 

《一件很小,很美的事》

既視感

法國生理學家艾米利.波拉克(Emile Bolirac)1867年的著作《精神科學的未來》(The Future of Psychic Sciences)中第一次定義了這種現象,並將其命名為「既視感」(déjà vu)。意旨對於未曾經歷過的事情或場景,彷彿在某時某地經歷過的似曾相識之感。

若將人的生命時間全景展開,所呈現的記憶圖像投影,究竟是環形的迴旋,還是線性的延伸?而我們對時間之於生活的樣貌,並不如同線性的軸線,往往是片段而破碎。這些有如時空隧道的碰撞或對夢的記憶招喚,彷彿平行世界在某一個吉光片羽中交錯了,被看見了,在夢中目睹場景的置換,而在現實的觀看中,究竟是我的一個夢,還是一個既視感般的意識?

紅牆

我想要分享一個謎。

這段大約在四十多年前的情景,當時的我約略45歲,是一個體弱又靜謐的孩子,也因為身體過於弱質,所以,母親總讓我一個人在家待著。

當時住在板橋林家花園附近一個叫「自強新村」的聚落公寓一樓,公寓前有一路巷,對面隔立了一排紅磚牆,牆後則是一大片氤氳的雜林荒地,林間還有幾幢已然頹敗的舊屋,更增添了一些不可言喻的幽密。

彼時住在二樓的雷驤老師一家,雷老師有兩個女兒,雷光夏與光涵,也是我幼時的玩伴。每天早上,我總是聽著樓上傳來光夏的重複而間斷的鋼琴音符;或是光涵溜著滑輪的滾輪在我家天花板來回滾動聲。她們都去上學後,整個下午天花板就不再有聲響了。

安安靜靜的下午。

在這些等待她們下課放學回家後才能一起玩的下午時光,我總是一個人在家,我已不記得我待在那漫漫無聲的客廳裡究竟都在做些什麼,但我到現在都很清晰地記得,我常常站在我家院子落地窗前,跟我家的那隻小黃狗,楞楞望著對面的那紅牆內的林子出神。我到現在都還記得,那逆著光的幾棵牆後的不知名的樹,變成灰撲撲的藍綠色,樹梢的葉片,隨著風輕輕搖晃的樣子。我到現在也還記得,那間破房子旁邊已經歪斜的電線桿,我總是不厭其煩地在細數著那垂彎的電線上停了幾隻麻雀。還有我也記得,紅牆側邊有只路燈,到了傍晚的狼狗時光,路燈一亮,就會聚集了密密麻麻的蛾蚊在燈泡下閃閃幢幢,我小時候很害怕那景象,總覺得它們正在吞噬著甚麼似的。

我總是百般聊賴,卻又津津有味地望著家對面這個空景,度過許多無聲的時光。

在那之後,我們都各自搬家了,分處在台北不同的居所生活,幾乎不再回到故居附近。後來幾年前我去林家花園探遊,那片荒林早已蓋成一整片的公寓,且公寓外觀皆已陳舊了。

有一回去拜訪雷老師,閒談間我不知為何提及在幼時的這段回憶景象,我描述那舊居公寓對面的那堵紅磚牆,那些林木荒地,那些廢墟破屋,那些輕輕搖晃的樹梢,如何在我幼時的記憶景觀裡,似乎象徵了某種自身在性格上的原型意涵,也說不定。

而雷驤老師聽完我的描述,定定地看著我,突然起身到書房櫃子裡不知翻找著甚麼,他從書房拿了一本相簿,翻開相本,裡面都是黑白照片。他取出其中一張相片,不可思議地跟我說:「這是我拍的照片,就是從以前那幢公寓二樓拍出去的景象,和你所描述的,是完全不一樣的啊……」

一件很小,很美的事

電影《羅馬》(Roma)的導演艾方索.柯朗(Alfonso Cuarón):「我要說的不是事件的真實經過,而是我記得的模樣」。(I'm not going to tell the story the way it happened. I'm going to tell it the way I remember it.)

幼時這個我所凝視窗外景色的既視,是歷歷在目的記憶,還是夢中一再靜靜滑動的場景?

導演艾方索.柯朗自己形容,《羅馬》這部片的目光是現在的他回到過去,去觀看自己的童年。因此在「旁觀」的鏡頭之下,成就了某種故事的抽離,而「我們」看著場景內的人際情節,去意識到自己是毫無聲息的闖入者。

而正是這股目光,緩緩陳述了「這是我記得的故事」的距離感。

回到我自己。

我像一個失語的說書人,無法再編織故事,只能在日常的流水帳中尋覓那微光。

我們這個世代是經驗匱乏的一代,(作家駱以軍形容)是懸空走棋盤而無倒影之人。藝術家同樣撿拾與汲取生命的種種樣貌轉化為感知圖像,也透過鏡像的反影,拼貼時光的無聲敘事。但這也意味著,整個經驗匱乏世代所投影出來的景觀,很可能呈現出一種集體的既視感,一個似曾相識的夢境。

美國作家瑞蒙.卡佛(Raymond Carver)的一篇作品《一件很小,很美的事》(A Small, Good Thing),在故事的結尾中,有一段非常動人的描繪,那就像鉛筆速寫般淡淡的筆觸,卻能將人溫柔地托起,並輕輕地撫平心中的皺褶。

而我在幼時所「記憶」中的那些樹影婆娑,那些被布簾所遮蔽的時間,那些陌路迷芳的蝶影,那些封存的標本壓花般的片段,那些現實與虛構的霧中風景,那些破碎迷離的傷害,均是如實存在的生命樣態。

我想要透過這些很小,很美的風景和事物,給我的孩子,也是給自己的一個備忘錄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日帝藝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